午饭后,办公室没人,淼哥坐在办公桌前看贝尔当·桑帝尼写的《我怎样毁了我的一生》。
娟妹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坐下:「淼哥、淼哥,看新闻了吗?又是一例成功抢救脐带脱垂宝宝的病例,主刀医生都晕台了。
事情发生在栖霞市人民医院,手术室监控记录下了全过程:
一名晚孕孕妇突发脐带脱垂,被紧急送医,胎儿心率骤降至 60 次/分。
医护人员立即展开抢救,孕妇从病房转至手术室,再到胎儿顺利剖出全程不足 10 分钟。
当台下的医务人员为宝宝的成功抢救击掌叫好时,主刀医生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旁边的医生迅速刷手上台,继续完成剖宫产手术,与此同时,大家对晕倒的医生开始抢救……」
淼哥头也不抬,继续看书:「脐带脱垂,悬在每一位妇产科医生头上的几把达摩克利斯剑之一。
每隔一段时间,科室都会组织大家进行脐带脱垂的应急演练,你必须时刻准备着,危险随时可能来。
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就靠一根脐带供给养料,维持生命。
脐带就像一根扭成麻花状的绳子,表面光滑透明,两条脐动脉绕着一条脐静脉螺旋走行,脐动脉将宝宝产生的废物运送至胎盘,脐静脉将氧气和营养物质从胎盘运送给宝宝。
宝宝像条系着绳子的鱼,游在一个充满水的气球里,这个气球就相当于子宫,气球嘴相当于宫颈。
绳子不是刚刚好的长度,一般有 30~70 cm 长,可以保证鱼在气球里活动时不至于勒着。
由于重力和气球形状的原因,鱼的脑袋在晚期的时候大多朝向气球嘴的,严丝合缝,绳子被挡在了后面。
鱼从气球里挤出来后,绳子再出来,整个过程绳子还是继续把养料提供给鱼。
如果绳子漂在了鱼和气球嘴之间,则绳子容易被下降的鱼压到;
如果鱼太大卡在上面下不来,或者鱼太小堵不住气球嘴,或者鱼横在气球里或者鱼尾巴朝向气球嘴,没有东西堵着,绳子容易被水先冲出气球;
水太多,流的太急,绳子太长,都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这是一条生命线,持续压迫超过 7 分钟,鱼可能就死了。
我们医务人员,只要发现这条绳子掉出来,必须迅速采取措施,避免持续受压,维持生命线的通畅。
网上不是经常有新闻吗?医生发现脐带脱垂,要么爬在孕妈腿上,要么跪在孕妈腿间,为什么?她们在做生命的托举。
用手撑在宝宝和子宫颈口之间,支起一个空间,让脐带不要受压,要么把脐带推回子宫,要么迅速剖宫产。
说实话, 脐带脱垂对孕妈的影响不大,但对宝宝是致命的打击,急性缺氧,胎心变慢,如不迅速采取措施,轻则重度窒息,重则胎死宫内。」
娟妹赞叹道:「我最喜欢听你讲解了,能够把一些枯燥的医学知识讲的生动有趣,你遇到过脐带脱垂吗?」
淼哥放下书,揉揉肩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前两个月就遇到一例。
轮到值夜班,凌晨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急诊科 120 送来一名脐带脱垂的孕妇。
当时我就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一路小跑着冲向急诊科。
其实医院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如果能公开监控,可以看到这个时间段,不同科室的医生都在朝一个地方冲。
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布置,抢救的时候人多力量大,一人负责一件事,就能省下很多时间,而往往节省下来的那一分钟,整个结局发生了变化。
赶到急诊科的时候,孕妈已经躺在了急诊手术室里,急诊妇产科医生正匍匐在她两腿之间,用手顶住脐带,旁边是急诊科的护士帮忙抽血、打针、听胎心。
我是男生跑得快,前后也就半分钟,另外三名妇产科同事到了,两名产房助产士到了,两名麻醉科医生到了,一名儿科医生到了,一名手术室护士到了,整个手术室人马齐备。
每一秒钟都是在和死神奔跑,只是和家属交代了病情,根本来不及签字,给医院总值班报备了一下,直接消毒铺巾,上台开刀。
没有想过会不会有医闹,没有想过家属有没有交钱,那一刻,就一个信念:迅速把宝宝拿出来。
我们科的医生,常年高负荷工作,也练就了过硬的本领,这么紧急的手术,不像择期手术那么按部就班,只能逢山打洞,遇水架桥。
宝宝出来,有点软,儿科医生和助产士迅速在旁边复苏,所幸脐带压迫的时间短,很快宝宝就哇哇的哭起来。
当时的手术室,也有人高兴的在鼓掌,这可是一条本来可能被死神带走的小生命呀,我们众志成城,同心协力,把他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怎么能不开心呢?」
我们在为生命喝彩!!!
网上有人指责栖霞市人民医院这位主刀医生带病工作,自己都累倒了,还谈什么抢救病人。
我不想和他们争论什么,我只是想说,我和我身边的同事,都能像牟医生那样,关键时刻顶上去。
带病工作,不是我们所想,谁不愿意上班轻轻松松一点呢?谁不愿意值夜班一觉睡到大天亮呢?谁不愿意有病好好休养一下呢?
产科不像其他科室,我们的工作容不得半点松懈,因为一旦疏忽,可能就是一个家庭的灾难。
顺利,就是生理过程生个孩子;
不顺利,就是大人小孩两条命。
知道吗?全球每天约有 830 名女性因孕期或产期并发症死亡,而每出生 1000 名新生儿,约有 19 名宝宝死亡。
你在国内感觉不到生孩子有这么大的危险,不正是因为有一群医务工作者在砥砺前行吗?
每一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而我们,就是守护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