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睡在上铺的哥们名叫文森,这哥们儿做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一件事就是偷偷将解剖教研室的头颅带出来,每天茶余饭后地研究。黑夜里,躲在被窝里研究头颅结构,那该是一件多么刺激的事情,后来在期末的解剖考试上,文森如愿以偿取考了全班第一。
五年后,在毕业聚会上,文森喝的东倒西歪,还不忘自我调侃:「老子的青春,可是全部献给了《系统解剖学》。」
可是说着说着,这哥们儿就哭了,后来兄弟们都跟着一起哭……那些年,文森,李军,辉哥,这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我们来自天南海北,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缘分,聚到了一起。
我们曾经的医学梦想
入学第一天晚上,我们躺在铺上聊高考,聊峥嵘岁月,再聊到梦想。
文森说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肝胆外科的医生,她的母亲因为胆囊结石,胆总管结石和肝内胆管结石做过好几次大手术,饱受疾病折磨。
李军说他的梦想是当一名生命科学家,可惜的是,全国最好的是清华大学生命科学院。李军自嘲着说,就是努力到屁滚尿流都考不上,后来干脆现实点,家里有亲戚做医生,无论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还不错,干脆一咬牙报了医学院。
辉哥没有什么梦想,他的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从小就一直被洗脑,子承父业。
问到我的时候,我像大傻子一样告诉他们,我家里没人是医生,我选择医学院的原因是,我从小就崇拜医生,觉得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帅呆了,他们站在手术台上,刀尖上起舞,和死神斗争,救死扶伤,光想着,就够热血沸腾的了……
我说完的时候,三个兄弟一起鄙视我,然后他们说了人生中最诚实的一句话:「兄弟,你觉得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帅呆了,你看哥几个帅不?」
伴随着哈哈哈的大笑声,我们的青春缓缓拉开序幕。
医学院:读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
年级的人都说,608 宿舍的那四个年轻人学习真的不要命,天不亮就看到他们爬起来去图书馆早读。还有的说,何止是学习,打起篮球来他们也是拼命,更有小道消息被爆了出来,说我们宿舍的李军,到外面餐馆点了一个菜,吃了老板十碗饭。
后来传言说那哥们是福建的,可能有甲亢。
作为 608 宿舍的宿舍长,从第一天起,我就和兄弟们约法三章,咱们宿舍要走出年级,走出医学院,后来文森补充了一句,走向全世界。
我们所有人都狠狠鄙视了他一下。
高考之后填报志愿的时候,老师将一大堆热门专业写在黑板上供大家参考。
有的报了土木工程,有的报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有的报了经济学,还有的报了工商管理,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报医学院。
有人私下里笑说:「报医学院,有病,高考没考够吧。」
的确,医学院大考小考是从不间断的,解剖学每两周就要组织一次看图考试,等到了实习的时候,每一次出科都要考试,这还不包括正儿八经的期末考试。
学习任务繁重,又是医学院的一大特色。
宿舍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教科书,《有机化学》《生物学》《马克思主义》《邓小平理论》,这些在高中反复学习的,到大学里,还要过一遍。
等到了大二,《系统解剖学》,《医学微生物学》,《医学免疫学》《病理学》《病理生理学》,一波波医学僵尸开始大举进攻。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有时候理解归理解,该死记硬背的时候还是要死记硬背,医学生的苦命只有医学生自己知道,当别的学院的学生在享受风花雪月的时候,我们泡在实验室,泡在图书馆,泡在教研中心。
以致大学五年毕业的时候,文森自嘲了一句:「老子什么都泡过,就没泡过妞。」
兄弟们干杯自嘲,本以为高考是黑暗的终结,才知道,进入医学院是跳进了另一个深渊。
五年来,我们起早贪黑;五年来,我们为获得一等奖学金,不是高考,却胜似高考;五年来,我们的全部青春都奉献给了医学院。在这里,我们哭过,笑过,我们亲眼看着有同学受不了学业的繁重选择退学或者换专业。即便我们很多人劝他们,熬过五年,咱们就能做医生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找咱们看病,自豪感油然而生。
但是,学医之路,从来就没那么简单。
医院实习:面对病人时,才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读到大四,其他专业的学生在玩了四年之后,背起行李,告别女友,奔赴工作岗位。
而我们,却要坚守在医院里,开始苦逼的实习医生生活。
我,文森,李军,辉哥很幸运地又被分进了同一所三甲医院,实习第一天,李军就被老师骂个狗血喷头,这小子在写入院记录的时候,男性里竟然出现了月经史。
带教老师直接劈头盖脸地说:「实习你就会复制病历了,好的不学,你尽走弯路。」
李军说他也懵了。
文森最先呆的科室是外科系统,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肝胆外科医生。但是第一次获得动手机会,为一个手外伤的病人清创缝合,他的手竟然在发抖,后来带教医生直接连机会都没给他了。大家一起鄙视他,在大学里给狗缝合的时候就数你的手法最好最娴熟。
可文森说那是人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就都沉默了。
是啊,在医学院的时候,我们做了那么多铺垫工作,学习《诊断学》的时候,我们相互做模特,视触叩听,反复练习,每一项都做到极致完美,学习《外科学》的时候,我们在动物身上做试验,可只有面对病人的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是多么的不足。
我们病历写不好,病史问不好,体格检查手法也不熟练。
很多我们熟记在心的知识,当放到病人身上的时候才发觉,竟一点用都没有。
心绞痛的病人疼痛部位就一定在胸骨后吗,反流性食管炎的病人就一定会烧心吗,肺癌的病人就一定会咯血吗……
我们有时也会怀疑,我们曾经学习的知识,是否准确,是否有用。
医学,从来不是一蹴即成的事情,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道路还很漫长。
好在,608 宿舍的兄弟们早已养成了迎难而上,刻苦钻研的好习惯。我们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迅速进入状态。当我们面对老师扔过来的问题,能对答如流;当我们能出色完成老师交付的任务,当我们在完成一项操作心不惊手不抖的时候,我知道,我们一直在成长。
五年后,我们终于要毕业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读过的医学院,留下了太多回忆,有美好,有辛酸,有遗憾,有哭有笑,但正是五味杂陈,才使得我们的大学生活,更加丰富多彩。
这就是我们的青春,我们的信仰
毕业那天,我,文森,李军,辉哥我们都喝醉了。
608 宿舍曾创造了无数辉煌,最佳寝室,四人全部获得一等奖学金,四人全部获得优秀实习医生,至今,最佳寝室的锦旗还挂在宿舍里。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文森考上了北京大学医学院的研究生,他的专业是肝胆外科,我,李军和辉哥也都签约了不同的医院,从此以后,我们将各奔天涯。
黑夜,我们相互搀扶着,酒精使得荷尔蒙爆发,我们唱着张信哲的那首《信仰》,「我爱你,是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在遥远的地方,你是否一样听见我的呼喊,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回我的身旁……」
虽然五音不全,但,这就是我们的青春,我们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