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有时我们会被患者的某些说法搞得哭笑不得,可医生是否时刻都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呢 ?未必。
关于医学科普的意义,大家都会想到类似增进医患互信之类的话,但更深层面的东西大家却都不肯说。然而对所有活跃在医学科普写作圈的小伙伴们来说,这不肯说的难堪真相我们是心知肚明的,即有些错误的观念正是我们的同行——中国医生们向群众灌输的。
因此,医学科普是否能增进医患互信,这就要画个大大的问号了。
被家长连续投诉 1 个月
(因科学理念与中国医疗现实的严重脱节,如果我继续咄咄劈人,后果可能难以控制。)
以前有家长主动要求静点炎琥宁遭到我的拒绝,他以极其坚韧的毅力连续投诉我 1 个月,最后的结果是我被罚款,这也是我 2007 年上班以来的唯一一次被投诉。
有一次我接受本地媒体的专访,别看我平时无所顾忌咄咄劈人,但面对媒体时,我还是相当谨慎的。后来一个版面的专访见诸报端,领导却正式找我谈话。原因是我在访谈中提到了炎琥宁,领导的意思是,你看你提的这个药,咱们医院还在用,如果有家长拿着报纸来投诉,那我们很被动。
不过,领导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没有家属拿报纸来说炎琥宁的事。但于我而言,我知道抉择的时候到了。
作为国内医生中较早开始进行网上科普的医生之一,我早在前微博时代就已经有了名气,但当同行们纷纷投入热情的时候,我选择了退出。因为我意识到,我的科学理念,跟中国医疗的实际情况是严重脱节的,我继续咄咄劈人下去,最后可能引发一些我难以控制的结果。
后来先是丁香园的冯大辉电话跟我沟通,希望我继续写一些东西,而后是人民卫生出版社的编辑希望跟我签出版合同,于是我又断断续续写了一些,但锋芒已大不如前。其实呢,江湖上有我没我并无不同,只是我自己做不到完全放手罢了。
无凭无据乱抛言论
(当你们随随便便抛饮食禁忌时,可曾想过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敢说反季水果可致性早熟,请问出处、依据在哪里?)
今天又碰到某医院官方微信公号发布的一组有关性早熟的健康教育处方,其中一条这么说:「多吃绿色食品,杜绝吃反季节的蔬菜和水果」。这对于长期关注中国科学传播动态的朋友们来说,简直要笑掉大牙。反季水果招惹谁了?为什么屡屡为性早熟背黑锅 ?
对于熟知反季蔬菜水果相关谣言的读者来说,读到此处就可以不必继续了,后面都是您所了解过的旧常识,不值得再浪费时间,如果你之前恰好深为这个谣言所惑,又不怕被我夹枪带棒的误伤,那也不妨浪费几分钟时间简单了解一下。
如果我说某妙龄少女漫步在花丛中,由于大量花粉飘进裙底导致该少女怀孕,各位看官一定觉得我是在胡扯。
你居然也知道植物与人类有生殖隔离啊?那为什么会对反季水果致性早熟这类谣言毫无免疫呢?如果你说,这是医生这么告诉我的啊,那好吧,咱们把说这话的医生拽出来,吊打!
接上条继续,我们再进一步问,什么才是这些糊涂蛋医生口中的反季水果呢?
比如说,所有新鲜蔬菜水果在冬天的哈尔滨都不合时令了,而在南方则生逢其时,请问,这算当季蔬果还是反季的?南方人吃得,何以我们北方人就吃不得?这是何道理?
另外,原本并非冬季成熟的蔬果由于保鲜技术的进步,可以使我们在冬季也吃得到,那么请问这些蔬果算当季还是反季?
再有就是大棚蔬菜,对于人类来说,当然是逆时令的,可是对于植物来说,我们人为提供的光照、空气、水、温度和肥料却与其实际生长所需的局部自然环境基本一致,这正是掌握了自然规律之后的顺天而行,那么这类蔬果又算是当季还是反季?
那些随随便便就抛出一个饮食禁忌的医生们,当你们说出反季蔬果会导致性早熟的时候,请问你们是否真的明白反季水果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有,当你们居然伸手来要反季蔬果无害的证据时,你们可曾想过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敢说反季水果可致性早熟,请问出处、依据在哪里?我这里有卫生部提供的《性早熟诊疗指南(试行)》及协和专家发表的《性早熟及青春期妇科疾病的诊治》等一系列文献,不好意思,这些都不能对你们前述的瞎扯给予支持。
部分谣言源头很可能就在医生群体
(当有些年轻医生毫不怀疑地接受认可了这种谬说,再不假思索地告诉给自己的患者,就成了以讹传讹,三人成虎。)
医生在诊室中与患者一对一的交流中,缺少证据的结论偶有存在。但写成医学科普文章教育大众的话,很多人别说难以写得精彩,就连不传播错误的观点也未必能做到。我所以这么说,是对中国医生这个群体多年观察的结果。
我早在 2011 年就驳斥过自家催熟草莓导致性早熟的新闻,其中就发现不少这类新闻都是经由记者采访过医生之后才发布的,因此,这类谣言的源头很可能就在医生群体。
类似反季水果致性早熟的说法,最早可能就是在医患对话的情形下产生的。当有些年轻医生毫不怀疑地接受认可了这种谬说,再不假思索地告诉给自己的患者,于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
除前述催熟草莓及反季蔬果经常要为性早熟背黑锅之外,催熟香蕉也时常无辜躺枪,问题是,香蕉若待其自然成熟,还能囫囵个地运到北方让你吃吗?早烂到半路上了好吗?
激素与受体需要精确匹配如同锁钥,催熟香蕉所用的乙烯利就是用来催熟香蕉,自然「催熟」不了人类的小朋友。试问,如果你用人类的性激素,试试能不能把香蕉催熟?!
这种事都想不明白,笨死了!
当然反季节水果也有坏处——贵嘛!因为穷,买不起,可以选择不吃。